刘远举
最近，黑龙江高速先传出除夕免费，后来又不免费的事情，引起了舆论的纷争。在那些福利歧视、侵犯产权等老生常谈之外，此次黑龙江高速未能免费，在我看来，其反映的问题，已经远远超过很多人的预料之外，说其意义深远，也不为过，且容我慢慢道来。
今年的放假安排，出乎意料，被称为人性之举的除夕放假，居然被取消了，除夕不再是法定节日，春节放假从大年初一开始。最初当然是一片骂声，接下来专家就出来解释：除夕习俗力量强大，一般下午都不上班，不算在法定假日里面，可为大家多争取半天、甚至一天的假期。
应该说，这个说法也有其道理。接下来的问题是，除夕以前是法定节日，根据"节假日高速免费政策"，高速免费，而现在，除夕不是法定假日了，那么，除夕返家，高速公路还免费吗？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12月19日从黑龙江传来了好消息，黑龙江打算从除夕中午开始免费通行。好消息当然会在网上发酵，但谁知道，发着发着，在其他省份没变成醇酒，反而变成了醋，传来一股酸味。
新疆交通运输厅向记者表示，没有除夕高速公路免费的打算，高速免费只惠及有车人士，涉嫌福利歧视，使纳税人不能得到公平待遇。福建交通部门的工作人员则认为，应由国家决定，"他们现在搞出来，弄的全国其他交通部门很难做。"另一个省的指责则更加明显："黑龙江不讲政治"。这些让黑龙江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王刚感觉"压力很大"。最终，当交通部一锤定音，宣布除夕不免费后，黑龙江就早早的缴械投降，紧紧跟随，宣布不免费。中国地方治理中难得的福利就这么泡汤了。
从假日办的解释来看，除夕不放假，本是想利用强大的习俗来达成民间自发的放假。这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除夕返家团聚的功能，过去、现在从未改变。高速免费的目的是为了惠及辛苦了一年，倦鸟归巢的人们。既然如此，除夕免费，虽然不符合新的假日安排的纸面条文，但却是符合"节假日高速免费"的政策本意的，但官僚主义却不问政策实质、不问民间疾苦，只管纸面条文。相比之下，黑龙江相关部门一句："何苦大过年的还让人交钱呢?"，不但是体恤民情，更可谓当下官僚场中的一股清新之风。
其实，交通部对于免费时间范围的规定，只是要求在这期间必须免费，而目前高速公路的经营权在各地方，除夕高速，收与不收，地方完全有独立自主权，关键问题在于地方是否愿意让利于民。说得大一点，这正是地方自治的雏形。可惜的是，这一切，在一句"不讲政治"之下烟消云散。
本来，按照现代政治的常理来看，地方政府让利于民的政策，深得民心，经过舆论传播后，不管是出于地方之间的竞争、还是出于民众的压力，都会引起其他地区的仿效，最终促进整个国家的进步。这种过程，可以称之为鲶鱼效应——挪威渔民捕来沙丁鱼后，一定要将几条沙丁鱼的天敌鲶鱼放在运输容器里。因为鲶鱼是食肉鱼，快速游动的鲶鱼，让沙丁鱼也运动起来，反而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存活下来。鲶鱼效应的本质在于少数异类、创新者、改革者刺激整个系统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的是，黑龙江的压力山大向我们证明着，在当下中国，这一切向着逆方向进行。
这让我想起那个关于螃蟹的故事：在海滩上，有人对渔民说，你应该用盖子把螃蟹罩起来，否则会跑掉。渔民笑着说，别担心，不会的，因为它们是中国螃蟹，有一个想爬上来，其余的就会齐心协力把它拉下去。这个故事用来形容当下的中国地方治理，可谓惟妙惟肖，让人慨然生叹。
那么，怎么才能不是螃蟹，而是鲶鱼呢？答案是：鲶鱼需要鲶鱼的时代。
年纪大一点的人应该记得起上世纪80年代有部著名的电视剧《新星》，它讲述了，在1982年的中国，改革方兴未艾，年轻的县委书记新官上任，雄心勃勃进行改革，一个月便政绩斐然，但政界新星的大胆举措却引来保守势力的抵触和压制。幸运的是，他生活在那个鲶鱼如鱼得水的时代！改革席卷中国。
时移世易，改革过去三十年，今天的中国，改革的停滞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随着中国社会不可遏制的向前发展，老百姓的权利意识觉醒，必然伴随着对政府更多的要求，只有舆论、国家给那些积极回应老百姓诉求的地方与官员，创造出更好的环境，让他们能够脱颖而出，他们才能像鲶鱼一样搅动沉闷已久的官场，乃至刺激整个中国社会的向前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才是真正的"讲政治"。
现在，关于除夕高速免不免费的问题，还有12个省份未明确表态。他们中有鲶鱼与新星吗？答案非常悲观！从更大范围，医保的率先突破、公务员的养老并轨、出租车的困局等等问题，都如在一个螃蟹篓里，各个地区谁也不敢当鲶鱼，反而都当螃蟹，相互限制，动弹不得，改革停滞，那么，未来的中国会出现一个鲶鱼的时代吗？愿每一个人心怀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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