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通的麻烦
3G时代以来，移动通信产业霸主——高通公司日前遇上麻烦。在4G刚要起步的时间点上，其主要市场中国对高通进行了"反垄断调查"。一方面缘于高通对CDMA技术的研发，几乎所有的3G智能厂商都很难绕开高通设下的"专利壁垒"；另一方面高通强硬的专利费收取态度也颇让国内手机厂商苦不堪言。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在国内政策层面有意大力扶持自主通信产业的背景下，高通能否延续其在3G时代的地位，尚不明朗。
新金融记者 曹晓龙
垄断调查
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个微妙的时间节点。
12月4日，工信部正式向三大运营商发放4G牌照，中国移动、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均获得TD-LTE牌照。这意味着4G的步伐越来越近。
而正在该4G牌照发放日期前后，全球移动芯片行业龙头——高通公司却陷入了来自中国发改委的"反垄断调查"。11月25日，高通公司发表声明称，发改委已经启动了对公司的反垄断调查。
"目前4G刚刚起步，产业仍不明朗的情况下，高通陷入'反垄断调查'，这背后原因或许是，目前就4G的专利谈判，高通与发改委正在相互博弈。" 通信行业观察人士贾敬华告诉新金融记者，高通和中国手机厂商之间关于芯片和专利授权价格的谈判可能已经开始。
事实上，从3G时代一来，高通基本上垄断了CDMA技术专利。凭借其在专利上的深厚技术积累和严密的知识产权布局，国产手机厂商每出货一部手机，除了向高通支付芯片或解决方案费用外，还需向高通支付专利费。
"这种情况，国内政策层面很明显不愿意在4G上重现。"贾敬华表示，虽然高通在4G领域尚不具备压倒性优势，但值得注意的是，4G芯片必须向下兼容3G网络。如果高通仍选择收取专利费的话，4G手机终端厂商仍然要向高通交纳专利费。
"4G手机、设备厂商很难绕开高通的专利。" 一位国产手机人士向新金融记者表示，根据中移动此前要求的5模10频终端，必须包含GSM/WCDMA/TD-SCDMA/TD-LTE/LTE FDD 5种网络制式，而目前只有高通等国外芯片巨头才能提供符合该要求的成熟芯片。
在去年30款中标中移动的TD-LTE终端中，有12款采用高通的芯片。在今年8月份中国移动的TD-LTE终端招标中，总共20多款终端机型中，采用高通芯片的高达15款。
在飞象网CEO、资深电信专家项立刚[微博]看来，发改委启动对高通的反垄断调查，主要原因是高通在市场上占有垄断地位。
对高通而言，这并不是其第一次遭遇反垄断调查。此前，高通已经在韩国、日本、美国等多地遭遇反垄断调查。2009年7月，高通在韩国因存在不利于市场竞争的行为(主要涉及CDMA芯片等)，被课以2600亿韩元(约合2.08亿美元)的罚款。
"中国的市场对高通来说非常重要，国家发改委对高通的反垄断调查可能会以和解收场。"项立刚对新金融记者表示。
根据高通公司此前发布的截至9月29日的年报显示，该财年高通营收248.7亿美元，同比增长3成。其中来自中国市场的营收为123亿美元，占总营收的49%。"有一半的营收来自中国市场，那么自然对于即将爆发的4G，高通肯定不会放弃中国这个市场，与政府关系搞僵。"项立刚表示，高通可能会做出一定让步，降低专利费是双方都可能接受的解决方法。
日前高通公司对该反垄断调查首度表态，称："我们正在并将继续全力配合中国国家发改委，期待很快进行首次会面。"其在声明中表示， "我们非常高兴能够支持中国企业在国内外市场脱颖而出，成为移动产业顶级的制造商"。
此前有业内人士分析称，如果高通被认定存在垄断行为，其可能面临中国市场营业额1%至10%的罚金。根据上述财年财报显示，高通将面临最高可达12亿美元的罚款。
3G霸主
在3G时代，几乎全部的3G电子产品生产商都绕不开高通。高通也随之成为隐形霸主。
一切起家于CDMA技术。
"高通是一个依靠知识产权授权'卖标准'的企业。"项立刚说道，这个成立近30年历史的、有家族企业特征的公司是对于第三代移动通信有着最深刻影响的企业。
"高通很具有前瞻性，是最早提出用CDMA建立通信标准，构建通信网络，并且在技术上也有突破。"他表示，高通根据CDMA技术，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模式，那就是只致力于最底层的研发，而并不涉足产品的生产和销售，靠专利费的形式获得收入。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在CDMA核心技术上，高通确实拥有相对垄断的地位，但是在芯片领域，高通却只是竞争者之一。这个领域有着相当多的强大对手，高通的优势在于其创新和技术进步。
"一方面来说，高通最先、最及时赶上了移动通信这班车，但另一方面它的坚持、研发能力同样是成功的关键因素。"项立刚表示，10多年前很多厂商在芯片上看到移动通信的价值，但都没能取得像高通这样的突破。
拿英特尔来说，2006年6月，英特尔作价6亿美元，把自己已经打造了10年但亏损巨大的XScale手机芯片部门出售给了Marvell，并从此淡出移动芯片市场。直到2012年英特尔才选择重启移动芯片。
"高通是有先发优势的，在其进入国内市场之后，虽然联发科[微博]、展讯等芯片厂商在国内智能手机市场有一定份额，但这些企业因为落后了高通约一年、一年半的时间，只能切入中低端市场，很难对高通把控的高端市场产生威胁。"上述国产手机人士表示。
很具象的表现，便是高通根本不需要一般意义上的市场推广。
"高通不需要做广告，做宣传。"项立刚表示，高通甚至都不用去花心思证明自己的强大。在同样条件上，其他芯片厂商都拿不出能跟高通比较的产品，这样一来手机、设备厂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在12月17日—19日由中国移动集团有限公司主办、中国移动广东公司承办的中国移动全球合作伙伴大会上，高通公司的展台上出现的并不是自己的芯片产品，而是展出了很多厂商的合作产品，比如三星、索尼、HTC、TCL等国际、国内一线厂商的顶级产品几乎都出现在了高通的展台。
据项立刚回忆，五六年前其曾向当时高通主管建议，为何不学英特尔在每款合作产品上都打上英特尔的LOGO，并做广告宣传，对外界传递出"用了英特尔芯片的电脑，才是好电脑"的概念。彼时高通主管说，高通也有英特尔不具备的优势。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高通很难跟英特尔相提并论。但随着移动时代的到来，高通已成一方霸主。
2012年4月，原Intel CEO保罗·欧德宁接受媒体采访时说，Intel一直希望拥有一个值得真正尊敬的对手，而高通正是这种对手。在他发表此番言论半年之后，这种希望就变成现实。当年11月，因高通发布的2012财年第四季度财报预测数据超过分析师预期，其股票价格迅速上涨至62.24美元，市值约为1060亿美元，首次超过Intel的1050亿美元。
专利壁垒
专利与芯片，这构成了高通收入的最主要来源。
事实上，这也颇让手机厂商诟病：除了购买高通芯片需要付费，还需要向高通支付整机价格一定比例的专利费用。这便是高通的"双重收费"模式。
"3G的普及，是国内手机终端厂商难得的一个机遇。然而，要想手机支持3G网络，必须与高通在3G专利费上进行谈判，而高通是有名的'狮子大开口'。"贾敬华表示，要想在3G占有一定市场，就得有承受高额专利费的勇气。
据悉，高通收取的3G专利费用接近手机批发价格的5%。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之下，手机终端的利润大幅缩水。来自权威机构的调查数据显示，3G手机的净利润只有10%左右。显而易见，高通约5%的专用费用对手机终端厂商已经造成巨大的压力。
根据高通财报，2012年高通总营收191亿美元，其中专利授权费收入达60亿美元，占比达31.4%。
"一般来说，高通在专利收费上不但是很贵，而且很苛刻。在3G时代，对国内3G产业链各企业造成很多不利影响。"项立刚表示，目前国产智能手机竞争激烈，价格战打得厉害，相应的手机利润被压缩得较低。高通强硬的专利费收取态度，也让一些企业经营上产生压力。
他认为，其实高通建立的这样一套模式事实上是为更多企业提供了机会，那些核心技术研发实力较弱的手机设备制造企业，并不需要面对技术壁垒，只要交纳了专利费后，就可以在产品的层面和其他企业进行竞争。但与此同时，高通昂贵的专利费却难免影响到了手机终端制造行业的发展，特别是对发展中的中国手机产业。
上述国产手机人士表示，最近一两年，国内千元智能手机终端成为主流，而且千元智能手机竞争异常激烈，利润率只能维持较低水平，这意味着很多智能手机厂商变相为高通打工。正因如此，很多手机终端厂商不愿意推低端手机，因为除去高通的专利授权费用，厂商自己利润很低。
"更重要的是，不仅仅是手机制造厂商需要向高通支付专利费，甚至高通的竞争对手，一些芯片厂商同样需要。"该人士说道。
由于在3G拥有基础专利，几乎全部的3G电子产品生产商，都要向高通交专利费。在4G时代，高通公司目前拥有基于OFDMA的专利技术，对于4G技术的布局，高通早在2006年就已经通过收购Flarion科技公司获得了近300项OFDMA基础专利。目前高通公司在3G、4G领域拥有1400多项核心专利。
这一专利吸金模式，除了给高通带来了相当可观的营收之外，也让高通在3G时代稳坐金字塔顶端。除了产业链上产品制造商外，就连竞争对手联发科，在申诉废除高通专利费之前，也因"高通专利"在市场拓展上备受牵制。
2009年11月底，联发科意识到2G功能型手机将被智能型手机取代，急于切入3G市场，宣布与高通签订CDMA及WCDMA的专利授权协议，以此取得进入中国大陆及境外3G手机芯片市场的门票。根据随后双方制定的协议：高通准许联发科销售3G芯片组，专利费由联发科的客户来支付，联发科必须向高通告知销售对象及销量。
"国内必须要建立本土成熟芯片行业、标准、专利等，不然在通信产业上就会处于很被动的局面。"项立刚说道。
本土契机
事实上对于国内自主通信标准的扶持，政策一向不遗余力。 从 4G牌照率先发放三张TD-LTE牌照来看，可见一斑。甚至还有解读称，此次针对高通的反垄断调查背后的动因同样有国家希望扶持自己的芯片产业的意图存在。
"虽然高通等国外芯片企业更具实力，按理将会在TD-LTE上占据更多份额，但问题是TD-LTE是个特殊行业， TD-LTE是民族知识产权的4G标准。在该标准上，我国企业可减少甚至不用交专利费。"贾敬华表示，国家支持TD-LTE这一4G标准主要是为了支持国内企业。
项立刚也认为，此前中国是没有自己的芯片行业，搞自主的TD标准，才逐渐发展出来本土的芯片行业。
过去除了展讯、联芯科技等国产芯片有相应的产品推出，华为旗下的海思也有自己的手机芯片，华为的多款终端中都使用了海思的方案。近日，中兴通讯也提出要采用自己的手机芯片。
在高通陷入反垄断调查的同时，国内政策层面也加大了对本土芯片行业的投资力度。
据国内芯片设计公司展讯创始人陈大同日前透露，政府将大力扶持半导体产业，计划十年内投资1万亿元，力度是过去的十倍。而此前十年，国内平均对半导体补助人民币几十亿元，但现在中央投资要成长十倍，前所未见。
目前国内半导体公司多属于中小企业，今年营业额超过人民币1亿元的有127家，由国内芯片企业所提供的芯片只占国内芯片总需求的10%。
事实上，高通并非不可撼动。根据高通此前公布财报，其收入低于预期。而随着智能厂商之间的激烈竞争，以及市场的不断完善， 根据高通公司的预测，2014年公司收入增长率会从2013年的30%下降到5%-11%。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来自其他芯片厂商的竞争，也让高通难以坐视，逐渐向低端市场渗透。迫于竞争压力，高通近日表示，低端智能手机销量的增长将影响公司明年的营收增长，未来公司将把发展重点放在中国市场和低端手机上。而此前高通主要注意力则放在高端手机市场。
高通CEO保罗·雅各布曾对外表示："高通正在试图抓住增长率最高的市场，公司会加大对低端手机市场的投资，让公司的成本结构更合理。"
此前高通对外发布了面向大众市场智能手机的集成4G LTE全球模的骁龙410芯片组及第四代3G/LTE多模调制解调器和射频收发芯片。对此，美国高通技术公司产品管理高级副总裁Raj Talluri表示："高通骁龙410处理器的推出，使千元范围的平价智能手机(价格低于150美元)也能够支持4G LTE。"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高通此举无疑是针对未来4G终端，尤其是中国移动明年将采取通过千元4G终端抢占市场的策略。
在中国移动规划中，4G千元智能手机市场预期会在2014年下半年爆发，包括中国移动总裁李跃等高层也都在多个场合进行了表态。而中兴通讯、联想、青岛海信[微博]、天语手机等高层纷纷透露，明年一季度或上半年，将推出多款4G手机，价格主要集中在千元区间。
"4G来临之后，智能厂商格局不变是不可能的，高通能否继续把握其先发优势，主导产业发展，尚不确定。"项立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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