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facebook專頁「港語學」發現教育局網頁有關語文學習支援的部份指出廣東話是「一種不是法定語言的中國方言」,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定語言,普通話的使用日見普遍」,大有矮化粵語、抑粵褒普之意。其實行文間,有關「不是法定語言的中國方言」一句加在括號內,沒甚麼存在意義,只是不知教育局哪個豬兜加在段落裡面。
事情引發牽然大波,一個重要因素當然是此文出於教育局。早幾年廣州市委涉嫌「推普廢粵」,已使港人警愓,甚至以上海話幾近失傳為鑑。早兩年大家都在說廣州、上海等學校不能說當地語言,否則便要受罰或不能做「三好學生」,正是要摧毀方言族群。最近又適逢帶起「普教中」的爭議,有關語言的討論已是沸沸揚揚。正如我們常聽到出自希特拉的名言:「要消滅一個民族,首先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先消滅承載它的語言;要消滅這種語言,首先先從他們的學校裡下手。」當近年大家越感中央威脅毀滅香港,今日這個不聽民意的弱勢政府,還敢有意無意犯這種政治錯誤,還是要在赤口前提早為他們開年的。
學習一種語言,需要在既有的語境才能嫻熟,這也是「會話學英文」、「出國學英文」和英文中學以英語授課的邏輯:透過沉浸在不同的語境,去確切掌握一種語文。區區在大學的時候,也是助語詞式粗口橫飛,流利自然,甚至試過在大學校巴被坐前排的老伯責罵。只是畢業後,身為人師,工作環境和社會期望都不太容許講粗口,漸漸也就說不溜了。
區區是80後,經歷過回歸前最後一輪小學教育(2000年畢業),對普通話的感覺,還是實用為主體的,和8、90年代「北上搲銀」的想法不無關係。但回歸後新一代的學生,對普通話的態度截然不同。
普通話對他們來說,已是一種「國家的主流語言」。不難理解,回歸後的教育不時灌輸「中國意識」,因此總會出現一些使我輩「老人家」感到有趣的現象。區區教過的幾屆高中生,本地人也好、新移民也好,雖然經歷過香港「自由」社會薰陶,或多或少都會質疑中共、或會批判中國政府有害食品、貪腐問題。但當問及「香港人係唔係中國人?」,總會毫不猶豫的認同。這種情況在過往香港6、70年代的舊移民或「移民二代」之中很常見,但不少「移民三代」的本地學子也是如此,便很有趣了。
敝司今年有一新移民學生讀高中,深圳人,聽得明廣東話也能帶口音的簡單講幾句。然而身邊同學,不知道是想練習普通話抑或如何,總是跟她說普通話。結果截至一月,我仍然只聽過該同學一兩句廣東話。早幾年在將軍澳某社區中心教弱勢高小學生中文補習班,有一課講起正體字,竟亦有小朋友指一直以為古代中國都係寫簡體字講普通話。我險當場暈低。一名在上水教小學的友人,講其學校以跨境和雙非學童為主,返工幾以為自己返左大陸,廣東話是少數、亦講得不流暢,同學排隊排唔好,會講「深圳都係咁」。友人幾按耐不住叫佢返深圳。
除了新一代,不少「很香港」的本地家長,也「很香港」的漸漸向普通話靠攏。一次飲宴上,聽人到中年的親戚講讀中學的兒子中文寫作很弱,因為日常講廣東話不能入文云云。另一些中產家長,選擇普教中的學校,或是自小已只與子女講英文和普通話,因為「對第時搵工有利」、「喬治布殊個女都要學中文」。事實是在某一些群體,廣東話已漸漸變成次等語言,就差未學大陸講「標準漢語」和「規範字」,不過想這日亦不遠矣。
中港矛盾越演越烈的今日,區區不打算去談族群仇恨或蝗蟲論。只是如果由文化多元或城市永續發展的角度出發,強秦在旁,香港能否/如何保住自己的主體性?英殖時期,英人尚且只將英文作「貴族語言」,而任由平民講方言。傳統皇朝,推動官話亦只限制士人,不下百姓。今日行單一制的中國共產黨政權,要達成「語同言」這一秦始皇亦做不到的偉業。我們要怎樣面對?
講到廣東話,我倒想起早年移民的上海話、福建話、閩南話,日漸融入香港社群的廣東話裡。但今日大陸的強勢語言和「新香港人」,卻進一步以各種方式反噬香港的本土語言。有時去想,是否一如彭督所說,「不是香港的自主權會被北京剝奪,而是這項權利會一點一滴地斷送在香港某些人手裡。」還是,文化滅絕,是這個遠東弱勢殖民城市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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