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3日星期一

墙外楼: 莫斯科的第一个汉堡 —— 站在麦当劳前的戈尔巴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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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第一个汉堡 —— 站在麦当劳前的戈尔巴乔夫
Feb 3rd 2014, 01:41, by 墙外仙

云也退

1月31日,会有许多俄罗斯人记得这个日子。24年前,第一家麦当劳连锁店进入莫斯科,定址于下城,那时这个国家还叫苏联。也许,在麦当劳的全球扩张中,没有哪一站比莫斯科更值得纪念。苏维埃政府兵不血刃倒台,戈尔巴乔夫一纸辞呈,加盟共和国一哄而散……西方没有施放一枪一弹,只是在莫斯科立起了一座金色拱门。

苏联究竟为何推行斯大林模式达半世纪之久,任由工业结构失衡,重工业和机械制造业远远优先于轻工业,人们的回答莫衷一是。通常的看法是,因为苏联赢得了战争,苏联当局便始终奉斯大林主义为正确道路,而且,就像1949年后的中国一样,苏联也认为在世界范围内,东西两极对抗是未来几十年间最重要的政治,故而加强军备,实乃持久战的第一要务。

后来,东欧的经济学家如雅诺什·科尔奈,又对苏联及整个东欧集团长期刻舟求剑,守着过时的固见不放的事实,提供了新的解释,科尔奈解释说,那些实行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国家,他们的企业都没有破产之虞,已有的工厂生存高枕无忧,头重脚轻的格局便始终没有松动。另一位东欧学者,波兰的柯拉斯卡又补充了一个说法:苏联的消费品很容易受到顾客投诉,造大机器却受到国家的鼓励,此消彼长,自然人都愿意去经营后者。

不管怎样,如众所知,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苏联人深深尝到了市场货源单一、没东西可吃的苦头。更重要的是,备战备荒的思维方式,还有警察国家的政治高压,令各个阶层的苏联人都有惧外的情绪,他们宁愿无视西方国家变化的现实,生恐给自己惹上麻烦。

美国作家诺曼·梅勒,1995年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篇纪实文章,讲到莫斯科的旅游签证办理处,负责美国和加拿大这一块的人叫亚历山大·申琴科,这个国家,像他这样能接触到大量铁幕那一边的人的人,为数极少,当然,他们也都被克格勃严密监控着。1970年代初,麦当劳的老板设法找到了他,谈到有意苏联市场,申琴科工作涉外,思想比较开明,他打电话给市政委员会的餐饮管理部门,讲了麦当劳的意图,那边兜头就问:"什么?你在做啥?你是不想干了吗?你把这种事情弄进来想做什么?"

不知这种姿态的背后有多少不祥的预感,而资本力量之可怕,使得躲避、抗拒都虚弱无力。《纽约客》上还有一篇文章,某人回忆他的童年,他在洛杉矶的圣费尔南多谷,经常路过一家麦当劳店,金色拱门的两拱之间伸出了一面旗帜,上写"顾客逾100万人"。那时,麦当劳在全美的分店数量还能数得出来。后来,这面旗子在日晒雨淋中褪色,破成了碎布条,换上了一面新的:"顾客逾1000万人"。又过了没多久,数字后边又多了一个零。孩子的记忆是很不准的,"没多久"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好几年,但是,麦当劳的扩张速度令挂旗子的做法很快失去了意义,乃是事实。

两相对比,苏联如同坐困愁城一般,眼睁睁看着敌方招降纳叛,疯狂搜刮土地,缩小包围圈。上边愈是视而不见,无人乐意和敢于过问,等麦当劳真正进来之后,顾客的反应才愈强烈:买汉堡的消费行为带上了某种个人解放的意味;资本主义被与美食挂起钩来,相对的,社会主义则意味着匮乏、紧张、单调乏味。麦当劳入驻之前,主客两方耗费了14年时间谈判。负责与莫斯科磋商的是个聪明的大商人,名字叫乔治·考恩。

考恩的身份,是麦当劳在加拿大的子公司总裁。1967年加拿大有了第一家店,10年后,加国的麦当劳总量就轻松突破了4000家,考恩统治着一个帝国,基本上完全脱离了美国的母体。由于苏联视美国为洪水猛兽,寸步不让,考恩便秉着加拿大的名义去攻坚,这着棋果然奏效,考恩渐渐在苏联执政者中收到了支持,据说,至今在莫斯科的第一家麦当劳店里,还能看到开店时挂着的加拿大枫叶标志。

考恩是首功之臣,但促成此事的,依然是那位脑袋上顶着世界地图的政治家,1991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批准令是他于1988年下的,而两年前,新政策下的让苏联人民就都在电视广告里熟悉了金色拱门,熟悉了端着冒热气的薯条和汉堡,以及站在收银台前点单的西方食客。

2000
(图注:戈尔巴乔夫在莫斯科麦当劳前的留影)

普希金广场,高尔基大街,第一家麦当劳。一场惊天巨变的发生不过就是每个人掏两张卢布而已,反倒让之前十几年白热化的核武器研发成了一个大笑话,军队、克格勃和宣传机器的三位一体毁于1990年1月31日,毁于在金色拱门之下排三小时队、表情淡然中杂有稍许兴奋的莫斯科人之手,对他们而言,"尝鲜"的诱惑远远超过了快餐的速度和效率,此外,一种食品有如此稳定的口味,之前都是难以想象的。

金色拱门在任何一个有自己历史的地方的出现,都会带来一种文化的冲撞感,但熟悉之后,它也就融入了风景之中,起着给一张照片增加时间注脚的作用。世界便是这样被拉平的,本土主义者、文化保守主义者、原教旨的宗教人士,在欢呼雀跃的背包客和容光焕发的年轻人面前无可奈何。

历史数据显示,那一天,麦当劳接待的苏联顾客达到30000人次,即便以24小时计算,每分钟要接待20人之多,看来,数据是把进店但未点单的人都算进去了,抑或店堂里设置有足够多的柜台。在常年严寒的莫斯科,这家店能开到夜里两点钟,人们显然不只是将它视为一个来自西方的食品。我不认为麦当劳等于自由女神手里的火把,但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买到一份大汉堡,而且是用自己的货币支付(当时的苏联市场已经不像勃列日涅夫时代那么萧条了,但绝大多数舶来品还都只能用美元购买),给苏联人带来的自由的感觉,是西方世界无法体会的。

在"社会的麦当劳化"成为一种公害之前,麦当劳曾经就是一种解放的力量。解放,意味着人们能对着明码标价的餐单,在多种食品、套餐中选择自己想要的;解放意味着不管你身在哪里,都可以很方便地摄取到异邦的味道,你的味蕾可以在不携任何签证、不办任何繁琐手续的情况下来一次短暂的出国旅行;解放意味着没有人告诉你什么是好的,强制你选择它,什么是坏的,你必须远离它。成百万上千万的俄国人,蜂拥而去吃一种鼻祖级的垃圾食品,他们看重的,其实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无需整什么"启蒙运动",也没有声势浩大的战争,连军备竞赛都不过是几个大权在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的游戏;决定性的改变,往往是在那些事后看来极琐碎的地方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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