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在小巴上看見一對菲傭和少主,小的五六歲模樣,正在發脾氣,大吵大鬧。菲傭抱著他,同坐一個位置。小的嚷著要下車,吵得司機轉過頭來訓道:「小朋友,唔好再嘈喇,架車唔只得你一個㗎。」小朋友收斂了兩秒,就故態復萌。雙手揮來舞去,還打中了菲傭的臉。
許是菲傭被虐近來廣受關注,附近乘客頗覺嘩然。那小朋友一直吵,菲傭一味安撫,頭和臉被他的手打中了兩三次,直是活受罪。小巴的車程短,六七分鐘, 那少主就吵了六七分鐘。司機又轉身,又講一句:「唔好嘈喇。」語氣無奈。我覺得那話好像應該在這句話之後再加一句「屌你老母」。是甚麼老母會生出這種魔 怪?這種扭曲的權力關係,必養就這種品性的少主。外傭在家侍候香港人,她是僕,請她的人是Master。Master的兒女就是少主。外傭管少主的衣食住 行,其餘就無能為力。少主有不當行為,傭人只得唯唯諾諾,縱容忍耐,不會糾正。因為權力的懸殊,照在每一對主僕的臉上。
一來,菲傭來打工只是賺錢,不包括幫你教仔;二來,就算少主放肆到工人頭上,她們也只好息事寧人。外傭來港、背負老家整個家庭的經濟擔子,不能出問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個菲傭被虐打到口腫臉腫都尚且忍了很久。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可想而知。
大半個中產階級的子女都由外傭湊大,後果是香港的新一代被自小溺縱,目中無人;品格有問題,卻無大人糾正。小巴上的情況,我是父母,早就給他兩巴 掌。品格有問題,之後就是競爭力有問題。外傭制度固然是剝削第三世界,香港方便自己,逞一己之私,長期而言是助長那些國家以外匯和外傭產業輕省過活,不須 自立自強。
對香港來說,外傭制度給一時方便,但長期卻扭曲了香港的勞動市場。那些本來要在家裡揍仔的人可以抽身出來工作了。市場上搵工的人多了,於是人工可以 壓得更低,最終雙職家庭成為常態,新一代在「無父無母」的環境下長大,這是親倫關係的扭曲。最後是香港的所謂中產階級在外傭制度中,找到可供頤指氣使的對 象,讓他們得到階級提升的幻覺,得以短暫忘卻自己是大資本家工奴的殘酷事實。
不靠外傭,香港有很多人就養不起仔。為什麼?因為物價高、樓價高、人工低,父母都要工作,才能糊後代之口。整個建制讓你絕後,社會的怨氣和矛盾就會 累積起來。但是我們發明了外傭制度,出低價請第三世界的傭工幫我們養仔。於是我們就可以繼續過活,過「讀書做野生仔等退休」的正常生活,不用跟這個不合理 的建制環境短兵相接。有人可以使喚,也叫人覺得自己是個優皮離地的中產。
由此可見,外傭制度又是個很犀利的發明。好像毒品一樣,令人麻醉。好像《Inception》那部做夢機一樣,接上了,我們就能做那個old school的四仔主義夢。我們畢業、搵工、結婚、買車、買樓、生仔。我們這個快樂小家庭,大概還要信基督教才像樣,還有傭人服侍呢。你喊: 「Maria!夠鐘送James番學喇!」James是你在夢中的兒子。中產的子女怎可以沒有洋名?Maria禮貌回道:「Come on! James!」你的兒子快快樂樂地上學了。這夢真美好,充滿love and peace,我有一個夢——不過是一個由菲傭的血淚、下一代的質素、香港和第三世界國家的未來所透支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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