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1日星期一

墙外楼: 陶短房:异国移民婚姻几多苦

墙外楼
网络热门话题追踪 
Free Bestselling eBooks

It's easy: sign up in under 10 seconds, tell us what kind of eBooks you love & we'll email you a list of deals every day - FREE! Join now!
From our sponsors
陶短房:异国移民婚姻几多苦
Apr 21st 2014, 01:24, by 墙外仙

第六个故事从国际留学生到移民学者

讲述者:陶短房&青溪

采访者陶短房(以下简称陶):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旅加中生代大陆移民的时间上限、下限,究竟该划在哪一年?下限时间,多数人大约都会同意划在2008年,这一年11月28日,加拿大联邦移民部颁发技术移民新规,将原有的300类技术移民准入类别大幅削减到38类;大幅提高移民申请者语言要求,要求申请者提供雅思等级证书,或类似的法语语言等级凭证;首次为技术移民规定上限指标。从这一刻起,母语不是英、法语的大陆移民申请加拿大技术移民项目变得十分困难,从此经济类移民取代技术移民,成为大陆来加移民的主体,此前和此后的大陆来加移民,面貌、构成、生活方式,差异都是很明显的。可上限呢?似乎很难有个确切的时间点吧?

叙述者青溪(以下简称青):照我的理解,最早的中生代移民,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来加的国际留学生,在完成学业、适应当地生活后,"就地转化"的一批。这批人绝对人数不多,但影响却很大,因为在他们之前,中国移民给当地人的印象,大多数是吃苦耐劳、省吃俭用、文化程度不高的"苦力"或小店铺老板,中国人的形象、符号,总是跟餐馆、洗衣铺之类联系在一起,而这些就地转化为移民的国际学生,却让当地人看到了中国人善于学习、奋发向上的一面,对重塑中国人在加拿大的整体形象,起到了重要的影响。

陶:我1979年就开始专业学外语了,当年出国留学的老师、熟人,十个有九个半留在国外,偶尔有回流的,报纸、电台反复宣传,硬是塑造成爱国典型,"物以稀为贵",这也能从一个角度,看出当时国际留学生的在外定居比例。我曾跟一个后来回国当客座教授的老留学生移民聊过,他坦言当时做那样的选择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不论理论科学、应用科学,在当时的中国都很难满足高端研究的条件需要,研究成果转化更是困难重重,即便不考虑当时国门内外明显的生活水平落差,仅仅从事业角度出发,许多人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取舍——言归正传,你还没回答最初的问题呢,中生代大陆移民的时间上限,应该划在哪一年?

青:你要知道这些国际留学生是陆续来加的,而且他们学业完成后,转成移民的时间也各不相同。那个年代国际学生毕业后申请移民,还要回原籍递交申请表,有些人嫌麻烦就会耽搁一段时间。我认识的这一批"早中生代移民"里,最早的两位,是1986年来加的,转化成移民,大约是90年代早中期的样子。

陶:两位?他们是夫妻档留学么?那年头很流行,或者夫妻档,或者一个留学,一个陪读。

青:差不多吧,来的时候他们还没结婚呢。他们是北京人,两口子都出生在知识分子世家,他们来加前刚从大学毕业,那会儿中国还没扩招,本科生就差不多算高知了。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男的叫陈伯翰,女的叫郑思燕,在大学就谈起了恋爱。你也知道,校园恋情是既美好、又脆弱的,那会儿大学是统招统分,毕业后倘分配得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棒打鸳鸯就是常见的事,因此很多学校恋人一过大三就忙着张罗工作,设法毕业后凑得近一些。可这二位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他们早就下定决心,一毕业就去加拿大自费留学。而且两边家长也赞成。

陶:自费留学……他们两家一定很有钱吧。那个年代中国人普遍不富裕,自费留学的费用,会是很沉重的负担吧?

青:两家都不算穷,但也不富,靠家里把他们送出国门是可以的,但维持几年学业所需的学费、生活费,就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了。对了,反映中国留学生加拿大留学生涯的文学作品,好像也有一些吧?我看过的几部,都把打工说成留学生主要的财源,这其实是把美国的情况,生搬硬套到加拿大了。

陶:嗯,和美国不同,加拿大对学生打工的限制很多。我这里有一份今年2月11日联邦公民及移民部的调整公告,其中规定,持学习签证的全职学生就读6个月后,才能凭学签每周打工不超过20小时,这项规定今年6月才生效,在这之前,全职学生是不允许打工的,要打工就得另行申请工作签证。

青:实际上当然没那么严格了,学生在校期间打"现金工"(直接支付现金而非支票的小时工,不易被政府规管,但也因此报酬比同类"支票工"低一些)是很普遍的,假期更是国际学生打工的密集期,但加拿大大学以上学校,对学分、考试把关很严,中国学生本来就有语言关、理解关要过,别说有那么多限制,就算没有,也不可能把太多时间用来打工,他们主要的资金来源,是政府提供的学生贷款,其次是学校或者非政府组织的奖学金、助学金,最喜欢打的工是当"助教"——别听着名字很好听,其实就是在学校里给老师打打杂,当当助手,收入不高,不过这个工作不耽误正常学业,因此很抢手。

伯翰和思燕是本科毕业,到加拿大攻读统计学硕士学位的。他们上的是大温哥华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在加拿大乃至北美都算名校了。但大温的物价水平、生活指数在加拿大都是最高的,UBC所在的地区就更高,他们两位虽然也贷到款、申请到奖学金,甚至很快就找到了人人羡慕的助教工作,但手头还是紧巴巴的。没办法,两人住到一起,合租了一个小单间。

陶:那个年代国内风气还是比较保守,留学生恋人们也并不是像某些人想象的"一出国就全盘西化",而是生活使然,加拿大的大学和中国的不一样,没有关起门来自成一统的"小社会",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打理,两个人合住既方便又省钱,而且在那个年代的北美租房市场,异性同室比同性还正常——当然,现在大温即便同性也见怪不怪了。

青:他们俩感情一直很稳定,当然更没什么,同住一室,就仿佛有了一个自己的家,学业上各自努力、互相帮助,回到家便相濡以沫,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据说那时候UBC的大陆留学生不算多,他们被称作"捡漏王",一时间小有名气——对了,你们两口子捡过漏么?

陶:捡过啊,捡漏在北美很正常的么,我们2006年来这里,我"短登"(移民登陆后不到一个月就离境)后回非洲打理公司收尾业务,太太就捡了台旧电视,不过那台电视似乎有问题,很多台收不到,等我从非洲回来就处理了。

青:加拿大和美国一样,人们习惯于定期把自己不需要或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帖上"FREE"的标签扔在家门口,让需要的人拿走,这是一种互通有无的文化习惯,也和北美的垃圾回收政策有关——这里没有"收废品的",电子和大宗废品找人处理非但不能"卖钱",还要倒贴处理费,还不如这样处理掉,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因此不能把这种习惯称之为"丢破烂"、"捡破烂",可以说,这是加拿大特有的一种生活方式。

不过伯翰跟思燕和别人不同,别人是偶尔捡个东西拾遗补缺,他们的家基本上是"捡来"的。照理说北美租房,是连家具带电器一起租的,甚至卖房也要包厨房电器,可他们图省钱,租了个啥也没有的"裸房",家具、电器,一样样都得靠捡漏。东西是可以白捡,可没人包送货啊,捡个折叠椅什么的扛回去也罢了,大老远捡个床垫、书桌,就既惹眼又不方便,他们穷得连车也没有,走远路捡漏,当然就更滑稽了。其实他们算运气好,在加拿大气候最适宜的大温留学,要是在东部,冬天夜半,气温通常都是零下十几二十度,加上风冻效应,那滋味才叫不好受呢。

陶:你们两口子刚来就去了多伦多,想必是感同身受吧?

青:换个话题吧——还是说伯翰跟思燕两口子的事。同时代的自费留学生大多数生活都这样紧巴巴的,许多人因此把打工挣钱当成头等大事,甚至有人休学转工签去打工,等过些年日子好过了,再回头去读完学位。伯翰跟思燕两口子不是这样,他们宁可当"捡漏王",省吃俭用这么凑合,也不肯影响正常学业。和别人不同,他们家对加拿大的情况了解在当时属于比较多的,对今后的学习、生活,早就有所规划。他们是学统计的,专业知识也帮了他们大忙,按照他们的计算,尽快完成学业后所获得的回报,从长远看要远胜于半工半读或先工后读,因此他们很快就咬牙冲过了学位线,还结了婚、转了移民。

陶:后来呢?他们有了本地学历,去试着找专业工了么?

青:也许是天道酬勤吧,他们很快得到一个机会,跟一个很有实力的导师攻读博士。统计学是个半理论、半应用的学科,导师的实力相当关键。实力强的导师能拉到充足的资金,可以资助学生的研究,还能推荐好的实习机会,甚至教职,这对于留学转移民的这一代中国学子而言,是最理想的一条"融入"之路。不过能走通这条路的人少之又少,这需要头脑、前瞻性、勤奋、吃苦精神,还要有一点点运气。

他们的导师学术背景强,是公认的业务权威,资金背景也十分雄厚,这样一来,伯翰跟思燕不用再像读硕士那样,自己绞尽脑汁解决温饱问题,可以心无旁骛地钻研学业,这让他们在学术上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也赢得导师的赏识。等博士学位顺利到手,不用他们开口,导师就开出推荐书,荐举他们留校任教,他们的能力和实力明摆着,学校当然也乐意接纳。那个年代,加拿大本地人还普遍热衷上大专,学门手艺,早些工作挣钱,走升学路线的年青人不算多,读完博士再留校任教的更是凤毛麟角,伯翰两口子此时年纪也不大,却是货真价实的"高知"了,有稳定收入和完善福利,从事对口专业,即便和本地同龄人相比,也算是佼佼者了。朋友们都羡慕他们运气好,但照他们自己的话,这一步步走来,又何止是"运气"二字所能涵盖的?

陶:即使是今天,国人对加拿大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环境,了解也仍停留在浮光掠影的表面,就更不用说他们那个时代了。伯翰和思燕在出国前,对陌生环境有更多的了解,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学习也有很周密、务实的规划,而且抵加后不管多困难,也都能踏踏实实一步步照着走下去,可以说,在"融入"这个关键问题上,他们赢在了起跑线上。

青:一步赢,步步赢,接下来他们两口子又"领先一步":5年内生了两个女儿。大家都羡慕加拿大是福利国家,却很少有人去想想,这个福利是从哪里来的,说到底,是从税款里来的,因此只有工作稳定的全职人员,才能享受最完全的福利。学校里的教职工资本就不低,又有远较一般全职工作更优裕的福利,因此他们索性入乡随俗,让伯翰一个人在学术上继续打拼,思燕退下来做全职妈妈,一心照顾家庭,这也是本地高知家庭的惯常生活方式,从这点上讲,他们同样"融入"得很好。

陶:《孙子兵法》里说"多算胜,少算不胜",照我看,他们两个"融入"得如此顺利,奥妙就在这"多算"二字上。

青:不不,人都有算不准的时候,他们也失算过。

陶:怎么回事?

青:这还是思燕刚当全职太太不久时的事,那时候美元汇率很高,和加币的汇率是1美元兑1.5加币左右,两边大学同样的教职,账面上的薪水不看币种,是差不多的,这样一来,在美国任教等于薪水多一半,当时许多加拿大学院派学者纷纷南下美国任教,伯翰也动了心,就跟太太商量:"要不咱上美国去?收入可以多一半呢。"思燕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劝伯翰要知足,说:"能有钱挣就不错了,何必计较多点少点呢?"结果,他们这么一知足,就整整耽误了6年,收入上是笔不小的损失。

陶:我认识一对来自台湾的学者夫妇,前面的经历和伯翰思燕二位很像,后来因为在"留加"、"去美"问题上始终谈不拢,离婚了,太太只身去了美国。

青:移民家庭因为环境的变故,往往会显得比国内家庭脆弱得多,碰上风吹草动就容易出现危机。不过伯翰和思燕在这方面解决的很好,他们的灵丹妙药就是"包容"。

伯翰虽然觉得应该南下发展,但太太不同意就不勉强,而是静静地等候合适机会;思燕呢,慢慢也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片面,等6年后伯翰再提出,她就同意了。伯翰南下美国华盛顿州,在华盛顿大学当了教授。

陶:华盛顿州就在美加边境南侧,西雅图离大温就几小时车程,他们选择这里发展,是不是还眷念加拿大的安逸生活?

青:是啊,很多定居加拿大的人,不论本地人还是移民,都喜欢加拿大安逸的生活节奏和朴实的社会风气,但学历高、能力强的人,又不甘心加拿大专业机会少、上升空间有限,许多人就选择在毗邻的美国企业、学校或研究单位工作,但仍然在相邻的加拿大城市保留一个家,甚至有人选择每天跨境上下班的。实话说,我们家也曾经是这样,我也是因为这,才在华盛顿州认识他们两口子的。

伯翰和思燕是2000年定居华盛顿州的,但仍憧憬着在加拿大重筑一个小窝,为将来做准备,许多加拿大人退休后,喜欢回加拿大生活。伯翰不愧是搞数据分析的专家,在美国工作期间精心理财,利用汇率差价赚了不少钱,不久前我和他们重逢,得知他们用这笔收入在大温买了幢独立屋。思燕很高兴,说"伯翰的一个决定给我们家省出一幢加拿大的房子来",其实这哪里是一个人的决定?

陶:他们这一代移民最令人羡慕的,是家庭团聚政策宽松,我认识的这一代移民,很多都把父母,甚至其他亲属都办过来,相互有个照应,华人不管到了哪儿,都讲究个天伦之乐。我们这一代就不行了,父母、祖父母团聚移民越卡越紧,我岳父母的团聚申请都排了3年队,至今连个下文都没有。

青:伯翰的爸爸妈妈早就来了,不过他们这么一来,还给小两口添了点不大不小的烦恼。我前面说过,他们两家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思燕的婆婆思想尤其开通,他们在国内读本科时也不是没有在国内安逸下来的打算,这个婆婆差不多是硬把他们赶到加拿大的,理由是出国深造能提高自己,开阔眼界。等他们也来了加拿大,婆婆对儿媳学业有成却在家里当家庭妇女,就显得十分不理解,一开始还怪儿子"大男子主义",后来知道是儿媳自己的选择,就更不能接受,再三劝说无效,老太太就在电话里、网上,跟国内的亲戚朋友不断表达遗憾。

这下倒好,思燕每次回国探亲,总会被一群亲朋好友"围观",问的无外乎"你为啥不愿意上班"、"不工作读那么高学历做什么"之类。问多问烦了,她索性真的重找了份教职,就在先生工作的大学同一个系,当了个辅导学生作业的助教。

陶:北美是女权运动发源地之一,职业女性回归家庭,主要是一种生活方式和工作的自主选择,在许多女性看来,家庭主妇也是一份很重要、很光荣的工作职位,而且加拿大幼儿园、中小学体制和国内差异很大,家里如果两位都做全职工作,的确会有很多不便。这一点,是国内的朋友不太容易一下理解的。

青:不过思燕回归教职时,两个女儿都长大成人,这里许多本地家庭的女性,也会在儿女不需要全天候照顾后回归社会工作,思燕这样做,同样是"融入"好的表现。虽然经过这番反复,思燕的教职比伯翰有了落差,但相比较伯翰在学术上的严谨,思燕的亲和力让她在学生中更有人缘,连伯翰都夸思燕比自己更讨人喜欢。不久前又遇见他们,听说他们大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在美国一家知名大企业做金融分析和顾问,收入很可观,小女儿在大学里成绩也不错。在外人看来,他们全家,包括一双女儿,既有西方文化熏陶出来的大方自信、活泼有礼,又有东方文化独有的含蓄收敛,谦和温婉,是"融入"的典范。

陶:故事听到这,其实我在想,他们两口子"融入"得如此顺利,和他们夫妻间始终能相濡以沫,保持美满恩爱有关。移民以来,我看到、听到的许多反例,追根溯源,和家庭变故多少有些关系。

青:出国的家庭很多都遇到这样那样的考验,像伯翰和思燕这样一路恩恩爱爱走过来的并不太多。人生是复杂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外人不便说是言非,但你说得对,夫妻和家庭的和美,对移民在陌生环境中的"融入",是很有帮助的,这也是朋友们最羡慕他们两口子的地方。

link to Chrome web store

相关日志

You are receiving this email because you subscribed to this feed at blogtrottr.com.

If you no longer wish to receive these emails, you can unsubscribe from this feed, or manage all your subscriptions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