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周是听着、吼着崔健的《一无所有》,从大学毕业的。
上世纪八十年末的大学校园,最流行的有两首歌,一首是《让世界充满爱》,一首是《一无所有》。每当白天,校园中的各个角落,总会此起彼伏地响起"我们共风雨,我们共追求"的温馨温暖的旋律;每当上完晚自习,男生将一盆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水浴时,都要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吼几句《一无所有》: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是的,那个年代的人们都有着或大或小但却是自己的精神追求,而社会,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风波,但基本的旋律却昂然向上,只是在物质上,绝大多数人都还很清贫。而且,大家都刚刚走出赤贫为时不久。
摇滚仍是小众音乐
那是个激情点燃、浪漫萌芽的年代,那是个人人对未来充满憧憬,却又在内心恐惧时代的年代,那是个禁锢的闸门刚打开,人们思绪万千怀疑一切却又茫然无助的年代,那还是个个性刚开始张扬,想狂放却又时刻被无形枷锁束缚压抑的年代。面对这样的年代,崔健以一曲《一无所有》牢牢抓住了年轻人的心:"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歌词中的挣扎与怀疑,愤懑与迷茫,我行我素与内心纠结,精到地抓住了那个时代。
所以,28年过去,尽管当年听着他的歌边跳边唱边流泪的大学生,都已成家立业两鬓灰白,但《一无所有》的旋律却一直深埋心间,并生根发芽,一有机会,那嘶吼的旋律总会从脑海中迸出。
但是,崔健却还是那个崔健,尽管他已从一个毛头小伙变成了知天命的"摇滚教父"。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下的一颗蛋",53年过去,这颗蛋仍没破壳,它继续着独立、孤独、愤怒、爷们男人、土鳖粗糙和不屈不挠。
28年前,崔健带着他的摇滚,挣扎着降生到中国的土地上;28年后,崔健已经成长为崔健们,他们的摇滚也早已深入人心,但是,摇滚的怀疑本性,却让其一直止步于庙堂门前,仍是自得其乐的小众音乐。
两天之内事情变味
也所以,当冯小刚执导的春晚传出消息,要将崔健和他的《一无所有》搬上央视舞台,西蒙周其时的内心顿感敞亮。1986年的《一无所有》后,中国有了90年代的《春天的故事》,有了21世纪的《好日子》,在人人怀揣着中国梦的现在,在已经告别物质一无所有的现在,透过荧屏,在春晚的大舞台上缅怀一下28年前曾经的《一无所有》,正是对时代成长的一种音乐褒扬,也是对时代和谐包容的有力肯定。
但,世事无情,仅两天时间,事情就彻底变了味道。16日,春晚第一次联排后的节目单曝光,崔健的《花房姑娘》赫然在列。而在此前,普遍的报道是,崔健接受邀约,将首登春晚舞台演唱代表作《一无所有》。同一天深夜,经纪人尤尤最终证实崔健"不会上春晚",因为"我们接到通知,那个节目没有通过审查"。她同时也澄清,崔健上春晚原本要唱《一无所有》,拒绝登台是"因为我们不会改歌词"。
《一无所有》歌词有问题,这是崔健无法登上春晚的真实原因吗?西蒙周不愿相信!在21世纪的今天,在和谐包容成为时代旋律的现在,几句反映历史的歌词,怎么就会被视为不搭调、不和谐并最终被不包容呢?中国共产党十七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文指出,"坚持发扬学术民主、艺术民主,营造积极健康、宽松和谐的氛围,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充分讨论,提倡体裁、题材、形式、手段充分发展,推动观念、内容、风格、流派积极创新",言之谆谆,语之切切,声犹在耳,忆之犹新,距今不过两年四个月,怎么一到了春晚这个偌大的舞台,就不能有崔健的一尺容身之地呢?怎么怀旧的《一无所有》就被人理解成了杂乱的一地鸡毛,嘶吼的歌词也变得晦暗苦涩与节日喜庆格格不入呢?
宽松和谐只是表象
僵化固执在意的是骨子里的守旧,矜持装蒜在意的是内心的恐惧。在一些人看来,文艺的功能首先不是娱乐,而是教化和驯服,所以,他们打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建设文化强国的旗号,表面主张"宽松和谐",实际上却在干着思想一统、形式一统、风格一统、内容一统等"一统江山"的事情。央视春晚是一道新民俗类的大餐,但是它的实质,却是中国文化与宣传政策开放度的显示器。如西蒙周一样年纪的人都记得,当年李谷一在春晚唱一曲《乡恋》,前后曲折竟然难以想象,其时的总导演黄一鹤面对6大盘子的点歌纸条不敢做主,是文化部长吴冷西最终拍板,李谷一才得以将这首被称为靡靡之音的《乡恋》透过春晚唱红神州大地。时隔31年,当春晚面对《一无所有》,没有了吴冷西的果敢,却多了"一统们"的故步自封和画地为牢。不敢妄言时代退步,但是,封杀一首耳熟能详的怀旧摇滚歌曲,却只能证明"一统们"现在的内心虚伪和软弱。对比31年前,又有何脸面奢谈建设文化强国的包容和自信?
崔健是有坚持的人。他坚持他想坚持的,他改变他想改变的,他不向春晚低头,拒绝改歌词,这就是崔健。他在《花房姑娘》中唱到 "我就要回到老地方,我就要走在老路上",好吧,老崔,你可以不上春晚,但我们仍然要听《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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