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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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週刊: 昆明慘案背後極端勢力綁架維吾爾族
Mar 7th 2014, 15:18, by 墙外仙

李永峰
2014年3月16日 第28卷 10期

雲南昆明發生恐怖襲擊案,八名疆獨成員在車站行兇,造成至少三十三人死亡。慘案背後是極端勢力綁架整個維吾爾族。零九年新疆「七五事件」後,當局打壓部分敢言的維族知識精英海來特、伊力哈木等,令整個維吾爾社會處於壓抑狀態,找不到發聲渠道。同時在新疆的周邊鄰國,正處於原教旨主義擴張的時期,影響了中國一些底層的維族,並催生了新疆的「聖戰」者。

美麗的春城昆明,一場突然而來的災難,在最近幾天裏,緊緊地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靈。三月一日晚上,八個蒙面暴徒持刀衝進雲南昆明火車站內砍殺無辜平民,致使三十三人死亡,百餘人受傷。這短短的二十五分鐘,將昆明捲入了巨大的悲傷,也將整個中國捲入了困惑和痛苦之中,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慘案發生之後,中國的公安部門很快查清並宣布,發生在昆明的暴力恐怖案件,是由新疆分裂勢力所策劃組織,以阿不都熱依木.庫爾班為首的暴力恐怖團夥所實施。該團夥的八個成員(六男二女),現場被公安機關擊斃四名、擊傷抓獲一名女嫌犯,其餘三名也已於三月三日落網。案件雖然迅速告破,但案件所造成的情感傷害,卻永遠地停留在了衆多中國人的心靈,而且,案件同時也在刺激著漢維兩族關係以及新疆局勢的進一步惡化。這或許,正是恐怖主義者的目的。

三月一日晚上九點二十分,在昆明火車站內,對於衆多等待夜間火車的旅客來說,此刻正應該是放鬆的時刻。剛剛吃過晚飯不久,也還沒到困乏的時辰,當突然而至的恐懼到來時,很多人並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倒在了刀下。一夥統一著裝、手持刀具、有的還手持雙刀的人,從站前廣場闖進售票廳,見人就砍。

當時正在購票廳準備購票的楊女士說:「兩名黑衣男子手持三把一米左右的砍刀,從一號售票口一路砍向十四號售票口。」售票廳的恐怖事件瞬間傳遍整個火車站,人們紛紛四處逃亡。

兇手在售票廳失去目標後,再次回到站前廣場,然後再進入臨時售票廳,繼續砍殺。當時正在現場的左如興在一個多小時後心有餘悸地回顧說:「兇手每次只砍一刀,隨即砍向下一人,不停留,不斷尋找新殺戮目標。」左如興在奔跑中看到身邊一男子,被刀從背後捅入,刀拔出,隨即倒地。他一路奔跑,一路看到有人在身邊倒下,非常恐怖。被左如興救下的兩個六歲孩子「都近距離看到屠戮,情緒都近崩潰」。

因為是突然襲擊,而且長刀每次都是對準頭頸或胸腹等致命部位,所以僅用了二十五分鐘,便砍傷一百四十幾人,其中至少有二十七人當場死亡。有警察鳴槍示警,但並沒有震懾住兇手。當時正在站內執勤的鐵路保安,兩死三傷。兇手完成了殺戮之後,迅速撤離,通過火車站前的北京路逃跑時,遭遇昆明官度區特警在路口攔截。四人被當場擊斃,一人受傷後被捕,另有三人逃脫。

這場突發事件,在剛剛爆發之初,便通過微博傳遍了全中國。儘管不如在場人士那樣驚恐,但是這種無差別地針對所有平民的有組織有計劃殺戮,依舊讓所有的中國網民都震撼不已。這種冷兵器殺戮所透露出來的殘忍與血腥,第一次讓每一個中國人都感受到了身邊的危險。也許下一波恐怖襲擊就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在震撼的背後,也引發了更多的困惑。這些兇手從何而來?

從新疆到各地恐襲升級

其實,在昆明火車站恐怖襲擊剛剛發生之際,有人通過兇犯的外貌便判斷,這場恐怖襲擊與新疆的極端勢力有關。如果說,類似昆明這樣的城市多年來享受著和平與安定,即使偶有大的治安案件發生,那肯定也與政治無關。那麽,遠在西北的新疆,則早已處於反恐的前沿。不必提五年前,釀成一百多人死亡的烏魯木齊「七五事件」,僅從去年開始講起。二零一三年四月份,便有「巴楚縣四二三恐怖襲擊」,十五名警察和社區工作人員死亡;六月份,連續有「鄯善縣六二六暴力恐怖襲擊事件」和「和田縣六二八暴力事件」。發動暴力襲擊者主動出擊,瞄準派出所、政府大樓等,近乎於宣戰,每次都有大量的民警和基層政府工作人員傷亡。

再往後,小規模的暴力襲擊此起彼伏,最嚴重的莫過於十月二十八日,在中國的政治心臟地帶北京天安門所發生的暴力襲擊事件。新疆阿克陶縣人烏斯曼.艾山帶著自己的妻子和母親,駕著吉普車在天安門廣場撞擊金水橋護欄,並點燃車內汽油,事件造成五人死亡,官方將其命名為「十二八暴力恐怖襲擊案件」。這證明,發生在新疆的宗教與民族衝突,已經從新疆延伸到了全中國。「十二八暴力恐怖襲擊案件」首次讓身處新疆之外的中國人意識到,就算自己遠離新疆,但新疆的局勢變遷,也可以影響自己的人身安全。

昆明火車站恐怖襲擊發生後,專門研究新疆與中亞問題的蘭州大學教授楊恕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暴恐分子在新疆之外搞恐怖活動,並不是從金水橋才開始,在北京金水橋恐怖襲擊前,他們在外地作案的情況就發生過多起,無非媒體上沒有公開報道,或暴力恐怖在發生前就被打掉。以前在甘肅、河北等地,都破獲過他們製造恐怖事件的情況。」而現在,在昆明發生的一切則說明,暴恐分子的手段與危害都升級了。

二零零九年的「七五事件」發生之後,中國的國家領導人明白,繼續執行自九十年代初期開始就統治新疆的王樂泉路線,用全面監控生活的極權高壓體制,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引爆了驚天慘禍。所以隨後撤換王樂泉,調任開明的張春賢入疆。同時仿效四川地震之後的援助模式,讓東部發達地區與新疆的各地市做對口銜接,想用東部投資來推動新疆經濟發展。到現在來看,雖然某個時間段暫時緩解了局勢,但是並沒有觸碰到本質矛盾,很多問題也不是僅靠經濟增長就能解決。

地下經文學校影響底層

「七五」之後,政府對於有民族情緒的世俗精英,採取露頭就打的高壓態勢,導致所有敢言的知識精英要麽被抓入監獄判刑,比如「七五事件」後曾接受過亞洲週刊專訪的維族記者海來特.尼亞孜,以及最近剛剛被捕的中央民族大學教師伊力哈木.土赫提;要麽則從此禁口不言。這令整個維吾爾社會處於壓抑狀態,完全找不到發聲的渠道。而同時,來自境外的伊斯蘭教派,比如瓦哈比、伊紮布特等等,通過中國政權無法控制的地下經文學校,迅速抓住了維吾爾底層的心。對於現世處處是困難和禁區的人來說,天堂的美景格外有吸引力。所以,最近五年,是新疆宗教保守主義全面復興的五年。身穿「吉里巴甫」服飾的宗教信徒,也日漸成為街道上的主流。

在新疆的周邊,從南邊的巴基斯坦、阿富汗,到西邊的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當前正處於原教旨主義擴張的時期。新疆所接受的衆多外來伊斯蘭神學思想中,主張統一伊斯蘭共同體推行教法統治的極端派別,佔據著重要比例。這催生了新疆的「聖戰」者。去年,從巴楚事件到天安門金水橋事件,所有具體實施恐怖襲擊的人,都有濃厚的極端宗教思想印記。現在昆明事件雖然還沒有完整的調查報告出來,但據雲南省委書記秦光榮在三月四日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恐怖分子是打算出境參加「聖戰」,因為出境不成功,所以才在昆明發動暴力襲擊。

這些極端勢力不僅將目標對準政府與漢族平民,同時也用暴力威脅著本民族同胞。就在去年鄯善縣魯克沁鎮「六二六」事件之後不久,吐魯番地區伊斯蘭協會副主席、親政府的宗教人士阿布都熱依木.大毛拉,於八月十五日,在自己家門口被人砍死。他之所以遇襲,似乎僅僅是因為他曾向警方舉報「六二六」事件的疑犯行蹤,導致他們被警察抓捕。而其他的宗教極端人士,為了報復,又殘酷地殺害了阿布都熱依木.大毛拉。

面對暴力恐怖事件頻發背後的責任問題,楊恕在一次接受記者採訪時說:「這幾年發生的暴力活動多了,都沒(背後)『組織』。我們總結特徵就是本土化,有一些事情還有境外勢力參與,但更多的根本不是境外操縱。『東伊運』(有消息稱,『東伊運』已重組並更名為『突厥斯坦伊斯蘭黨』)、世維會,在國內沒那麽大動員能力。老提境外勢力,是有些部門逃避責任,『你看這個事情是境外指揮的,不是我們防範不力』,實際上不是那麽回事。」

對於暴力恐怖事件頻頻發生的問題,長期關注新疆事務的時事評論員蔣兆勇在接受亞洲週刊採訪時說:「從七五到現在,恐怖襲擊越來越頻繁。宗教方面的處置可能有不當,監控過嚴也會激起反彈。」另外,「七五之後的援疆政策,效果在公共服務,比如醫院、喝水等。對具體個人幫助有限,當然,有農牧民搞到房子也很開心」。

對於極端勢力的恐怖行動,普通的維族居民也深受其害。正在海外求學的維吾爾學生熱依萊對亞洲週刊說:「我對昆明事件感到無比的震驚。一直不敢看中國官方的報道,也沒有打開微博或者推特跟進這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我突然非常擔憂家人的安危,擔憂很多在內地的維吾爾人,會不會因為那些暴徒的行為而遭到報復。」報復雖然沒有發生,但是熱依萊的擔憂也並非沒有道理,就在昆明事件發生一天之後,雲南大理警方對暫住大理市轄區內的新疆籍人員進行核查,一位在那裏住了八年的新疆維族小夥突然要被掃地出門。

驚覺恐怖主義離自己不遠

昆明事件突然告訴每個中國人,恐怖主義離自己並不遙遠。儘管自己生活中也許與新疆並無交集,但同樣也有可能像昆明火車站的旅客那樣,突然面臨血腥的襲擊。長期關注維吾爾社會問題的北京愛知行研究所所長萬延海在接受亞洲週刊採訪時說:「昆明事件給中國敲響警鐘,真的恐怖主義如果要發難,是很容易組織的。」

在萬延海的長期關注中,同樣作為進城民工,維吾爾人在中國社會,遠比漢族人弱勢。「漢人社會因為熟人社會,沒有那麽困難。而維吾爾人進入城市以後,如果沒有飯吃,經濟條件不好,那就很難過下去」。因此,維吾爾人中有不少在從事著一些邊緣和地下的行業。比如中國販毒網的中層和底層人員中,維族人就佔很大比例。

「在民間的流浪人群中,西北靠近中亞邊境和西南靠近東南亞邊境,人員的流動很普遍。在金三角地區、在雲南境內,維吾爾人是很多的。有些人有正常謀生,有些人想正常謀生但沒有機會,有些很小時候就被販毒團夥綁架、控制」。「中國流浪維吾爾人中,有很多人其實是來自中亞的,但是因為語言不同,沒有辦法交流。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在北京有很多俄羅斯小姐,實際上不是俄羅斯人,而是維吾爾人,但是人們分不清。」

面對未來,中國社會該如何應對極端勢力再次在內地城市發動類似昆明這樣的暴力恐怖襲擊?萬延海認為,「如果讓在內地生活的維吾爾流動人口可以申請低保、廉租房、兒童福利和醫療救助,把援助新疆的錢拿出一部分給各地政府,用來處理本地維吾爾的福利救助工作」,那麽這些人可以成為「聯繫漢人和維吾爾人社會的橋樑」。「這樣也有機會了解維吾爾內部的困難、宗教、健康等等,了解什麽樣的教義在控制他們」。

如何化解未來新疆的局勢,考驗中國政府。對於中國的民間社會來說,同樣也是一種挑戰。萬延海說:「或許,我們無法阻止分裂主義者的政治圖謀,我們也無法阻止極端宗教及其恐怖主義意識形態的傳播,因為那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社會變數。但是,我們應該幫助我們的人民,我們成為其中一部分並深深熱愛的人民,在面對恐怖主義宣教的時刻,可以看到世界上的陽光,可以有其他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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