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突然单方面宣布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引起了一系列的紧张局势。由于这个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不符合国际法,周边国家纷纷在口头和行动上进行抗议。虽然中国 并不肯就这个问题作出任何让步,但各国的反制方法也不是没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对等原则。中国设立了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外国也可以设立类似的识别区。已 经有了识别区的国家,也可以用扩大识别区作为对中国的回敬;原先设定识别区没有规定管辖权的国家,也可以修订增加管辖权。在拜登访问韩国之后,韩国宣布扩 大识别区,包括了中韩有争议的苏岩礁,这就是一个例证。
中国和韩国有苏岩礁之争。苏岩礁大致位于韩国济州岛和中国上海之间的直线上,距离济州岛80海里,距离上海150海里。在国际上,这个礁石称为SOCOTRA ROCK,韩国的称呼为IEODO ISLAND (离于岛)。苏岩礁只是中国的称呼而没有得到世界的承认(在这里我以中国的习惯称呼之)。关于苏岩礁的历史我会另文解说一下。但在国际法上,由于苏岩礁其实是一个距离海面还有4米左右的暗礁,在《国际海洋法》的定义中,这类的礁石既不能作为领土,也没有主张领海和专属经济区的权利。此点目前中韩两国并无异议。因此在中韩政府的声明中都说中韩之间"没有领土争议"。但是中国在不遵守国际海洋法方面有众多的先例。比如中国长久以来声称自己最南端的领土为曾母暗沙,曾母暗沙最浅的地方是距离海平面18米,为苏岩礁4倍。既然曾母暗沙可以作为领土,那么谁能保证万一中国得到了苏岩礁的控制权后不会宣称是自己的领土呢?
即便在国际法上苏岩礁不是领土,这是否意味着苏岩礁没有价值呢?不然。苏岩礁虽然没有领土的地位,也因此没有主张领海、毗连区以及经济专属区和大陆架的地位,但是在国际法上,主张对苏岩礁的权利仍然有着重要的意义。
第一,韩国认为,尽管苏岩礁不能拥有领土地位,但不等于韩国不能拥有主权,在韩国的表述方式中,她们用仲裁权(Jurisdiction)来代替主权 (sovereignty)这个字眼。这里有一个很tricky的地方,就是很多时候仲裁权和主权是相通的,仲裁权同时又是显示主权的必要条件,韩国一再 强调拥有仲裁权,实际上还是转个法子说自己拥有对苏岩礁的主权。
第二,在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上构建人工岛是沿岸国的主要权利之一。国际海洋法第五十六条B项,"沿海国在专属经济区内有人工岛屿、设施和结构的建造和使用的权利"。第六十条规定:"沿海国在专属经济区内应有专属权利建造并授权和管理建造、操作和使用: (a)人工岛屿;……"。第八十条规定:"大陆架上的人工岛屿、设施和结构,第六十条比照适用于大陆架上的人工岛屿、设施和结构。"
由于在自己的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上构建人工岛是该区域拥有者的专属性权利。如果韩国在苏岩礁上的人工岛得到国际的承认,就相当于承认韩国拥有这个区域的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
第三,人工岛虽然没有领海权利,但是根据国际海洋法第六十条,仍然有半径500米的安全地带的权利。故在人工岛附近仍然有重要的战略价值。
由于中国和韩国在黄海和东海上的共同海面不足400海里,而这些区域都是大陆架。因此中韩并不能都按200海里的标准主张专属经济区,一方或者双方必然要 做出妥协。苏岩礁正位于中韩之间的争议海域之上。苏岩礁距离韩国较近,如果按照中间线原则,苏岩礁必然属于韩国。但中国并不愿意按照这个看起来公平的原则 进行处理。更有甚之,有中国专家甚至说由于中国是大陆国家而韩国是半岛国家,韩国无权向大陆的缘海一侧延伸领海,"因为大陆架上的底土和海水属于大陆国家 所有",因此韩国在西侧和南侧海域只能享有12海里的领海,而不能享有经济专属区(见陈安刚李冠强《苏岩在中国的怀抱》)。天知道这些专家在哪一本书中能 够翻出这条规则,还是这根本就是这些"专家"自创的一条规则。由于中国对国际海洋法的蔑视,韩国一定要坚持苏岩礁属于韩国也就不难理解了。
中国在11月单方面设置的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再一次激化了东海的争议。对韩国来说,中国把苏岩礁划入识别区,并且规定韩国飞机在苏岩礁飞行时必须向中国提交飞行计划并要服从中国武装力量管理是不可能接受的事。因此,韩国毫不意外地站在了美日的一方。
此次扩大防空识别区对韩国有几个好处。
第一,明确表示不承认中国单方面设立的识别区,韩国把到苏岩礁巡逻升级为每日一次,每次都不通报中国。
第二,名正言顺地把苏岩礁纳入识别区中,由于1951年韩国在美国帮助下设立防空识别区时苏岩礁仍没有进入政府的视线,识别区没有划入苏岩礁。趁此机会, 韩国正好顺势扩大识别区把苏岩礁包括在内,从而名正言顺。韩国本来在1963年时就想扩大识别区,但是受日本和美国的反对而无法实现。现在正好找到一个美 日无法说不的机会。
第三,韩国对中国山寨了一把,根据人民网的报道,韩国也要把无需提交飞行计划的识别区升格成为类似中国那样需要外国预先提交报告的识别区。韩国称之为对等 原则,美国本来一直反对这种擅自扩大准领空的做法,奈何韩国以中国的例子说服美国,也由于美国作为盟国不受此规限,在字面并不违反美国的原则。于是估计对 此也就半推半就了。可以预期,以后日本也希望推出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来应对中国,美国最后也多半会以美国不受规限为前提而默认这种做法。
因此,中国单方面设立管辖性的防空识别区的恶果已经涌现。
首先,中国这种做法别国都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复制的,中国要求其他国家服从她的管理,日本和韩国也可以同样这样做,并且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国际,在中国的压力 下她们不得不这样做。这样做的后果一方面直接把中国的行为清零,一方面却把局势朝着紧张的方向发展。现在有中国少将说日本不服从就对日本的航空公司罚款, 但是如果日本也这样规定了,中国的航空公司不服从,日本难道就不能以对等的原则进行罚款?这些中国专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两国断绝关系,再打一 次世界大战?中国是输出价值观了,制定新的国际规则了,可惜中国这种不顾国际规则的单边外交只会引发地区持续成为热点,而这些"中国式的国际规则",最后 将只会成为破坏性而不是建设性的坏规则。
其次,从现实政治来说,韩国本来在中日冲突中一直站在中国的一边,但是中国设立这个防空识别区却一下子把韩国推向日本。朴槿惠一直有亲中的倾向,她本来要 求中国修改防空识别区,不包括苏岩礁,甚至提出更低的要求,只需要中国把防空识别区修改为不和韩国旧有的识别区重叠,作为交换她就答应在中日冲突中更加坚 定地站在中国一边。这个想法随即受到韩国各方面的猛烈抨击。但中国就连这点让步也不肯退让。于是韩国只能站在日本的一方。正如韩国分析家所说的,这个行动 肯定不是韩国的第一选择,但却是长远维护韩国利益的唯一选择。中国愚蠢地把韩国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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