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杰
我们这个时代的神，就是人们所说的祖国。
西蒙娜•薇依
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国国防部突然宣布设置"东海防空识别区"，涵盖有争议的岛屿。香港具有強烈民族主義色彩但媒體《亞洲周刊》報道，此举是中国海空战略重大突破。"背后深藏的意义在于，中国关注的焦点不再只是钓鱼岛，也不再只是东海中间线的油气田，而是中国突破第一岛链的出海口宫古海峡。"該刊還指出："中共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作出决定而最终拍板，更提出中日之争'由资源之争演变为战略之争'的论述。"中方的舉動不但激怒日本，美国方面包括白宫、国务院和五角大楼，也在周末发表紧急声明表达"严重关切"，并重申《美日共同防御条约》之第五款适用于尖阁诸岛，也就是中国所称的钓鱼岛。
中共当局卻一意孤行。当晚，两架中国侦察机飞进日本宣称的防空识别圈内，其中一架飞机距离钓鱼岛仅四十公里，日本航空自卫队立即出动F15战机升空拦截。与此同时，中国的无人机"利剑"也亮相，成功试飞二十分钟。分析人士认为，未来中国可能在东海应用无人机。中国还放话，若日本敢击落中国的无人机，就会启动战争反击。中日关系雪上加霜，降到冰点以下。南韩、澳大利亚等国也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表示不能认同中国的做法。
其實，在十一月九日，中共召开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前的一天，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突然开始侨民自愿登记工作，"为在发生重大突发紧急事件时及时联系侨民并提供协助"，此舉就已充滿詭異色彩。再到"東海防空識別區"出現，習近平發出的軍事威脅信號，有点像当年希特勒悍然进军莱茵区。当年，希特勒的冒险获得了成功——软弱的西方民主国家集体对纳粹德国采取绥靖政策。今天，习近平还会有如此好运嗎？英国《每日电讯报》對此提出尖锐的追问："北京发出威胁，任何飞行器在其新设立的防空识别区不遵守其规定将遭到击落。这对全世界来说是一个具有分水岭意义的时刻。这个问题不容易耍技巧蒙混过关。其他国家要么遵从北京，要么不遵从。有一方必须退让。"而英國《经济学人》的社论則将中方的行動跟一战关联起来，提到有人认为东亚现时局面一如二十世纪初的欧洲，钓鱼台则一如当年引发一战的萨拉热窝。
在习近平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以集中權力的大背景下，中共故意启动领土争端，拿日本开刀，給美国颜色，显示其对外政策已有重大调整。有观察家指出，這表明习近平纵容军方鹰派势力，鹰派將在中国外交政策领域拥有更大发言权。其实，不是习近平纵容鹰派，而是习近平本人就是鹰派的魁首。习近平的思维方式、价值理念以及维持权力的策略，都决定了他要脱离江泽民和胡锦涛时期的对外"怀柔"政策，转而以"强硬"为标榜。当过知青的习近平，比唯唯诺诺的团干部出身的胡锦涛敢于冒险。如此，未来数年间，东亚局势將陷入动荡不安之中。
告别韬光养晦，走向穷兵黩武
针对美日的反应，中国方面空前强硬，甚至不顾应有的外交礼仪。十一月二十五日，中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杨宇军要求日本停止发表"误导国际舆论、制造地区紧张气氛的不负责任言论"。杨宇军强调，中国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是"有效行使自卫权的必要措施，符合《联合国宪章》等国际法和国际惯例"。
针对美国在这一问题上的表态，杨宇军称，已向美驻华使馆武官处提出"严正交涉"，要求美国"不要再发表不当言论，释放可能助长日本冒险性的错误信号"。該发言人还说，"敦促美方切实尊重中国的国家安全，停止对中方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的正当行为说三道四"。
早些时候，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已经为中国的做法作了辩护。秦刚称，"目前钓鱼岛局势完全是日方错误行径造成的。美方应在钓鱼岛主权问题上切实做到不选边站队，不再发表不当言论。"秦刚重申，中方维护钓鱼岛主权的决心和意志坚定不移。
杨、秦之类的发言人，只是台前傀儡，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的心里话，而是习近平的宣言书。连他们的语言风格也变得更加粗鄙、更加狂妄，以贴近习近平。
"文革"结束后，邓小平知道毛泽东与苏联争当世界霸主的梦想脱离国力、不切实际，遂决定埋首发展经济、改善民众生活，在外交上不出头、不争霸。一言以蔽之，"韬光养晦"成为鄧小平時代外交主轴。这也是邓小平留給江泽民的遗训之一，除了一九九六年試射導彈恐嚇臺灣選舉以外，很少用武力威脅週邊國家。到了胡锦涛统治后期，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軍費每年呈兩位數增長，"乱花渐欲迷人眼"，胡有了"大国崛起"的雄心壮志。不过，胡本性拘谨木讷，不是"一代雄主"，也缺乏慈禧太后当年"向万国开战"的豹子胆。胡的这个梦只做了一半，便被习近平接了过去。
如今，中国的国内矛盾愈演愈烈，任何一点改革都会招致既得利益集团的强烈反弹。习近平在无计可施之下，隐然有仿效当年邓小平对越开战的想法："文革"之后的中国，共产党民心尽失，邓小平便以对越南发动一场有限度的战争来重新凝聚民意。尽管战争本身并未让中国获取领土及其他利益，却让邓小平成功地转移了国内矛盾，从容地度过了统治危机。当新的危机迫在眉睫之时，习近平未尝不想故伎重施，发动一场对外战争——台湾、菲律宾、越南、日本，都有可能是其打击的目标。尤其是近代以来与中国发生过多次战争、在中国人心灵深处埋下深仇大恨的日本，戰后實行"非武化"政策，又受到和平憲法的約束，似乎是中共动武的最佳选择。
习近平的如意算盘是：首先，中国已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未来將挑战作為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的美国。因此，中国必须先在东亚确立"区域霸权"的地位。那么，誰是东亚的主人呢？要當东亚的主人，横亘在中国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挟美自重"的日本。习近平决定，中国在中日岛屿争端中绝对不能退步，必须迫使日本低头，才能將东海变成中国的内海，进而慑服东亚的其他国家。
其次，习近平在登基前曾经亲自策划国内的反日风暴，数十个大城市，瞬间便有数百万民众群情激奋地上街反日。由此，习近平认为"反日民气可用"，若顺势打出民族主义和对外扩张的牌来，有利于巩固自己的皇权，乃至赢得民众的效忠和爱戴，说不定可以像当年的毛泽东那样吟出"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名句来。所以，习近平认为，瞄准日本出招，可谓一石两鸟的好买卖。
但是，这一次若发动对外战争，习近平未必能做到邓小平當年那样收放自如，一旦引火烧身，其结局必将是自取灭亡。因为，日本毕竟不是越南那么好对付：中越之争是两个共产党国家"难兄难弟"之間的"家务事"，越南实力有限，其他国家也未必愿意介入；而日本是亚洲最重要的民主国家，日本的经济和科技水平远非中国所能及，况且日本背后还站着美国，一旦中日开战，美国绝不会袖手旁观。而且，今天中国在全世界的处境并不比毛时代有所改观：毛时代的中国还有亚洲的北韩、欧洲的阿尔巴尼亚等几个"铁哥们"；今天阿爾巴尼亞早已民主化，连北韩都离心离德，在全世界没有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胜负结局，早已注定。
美、日、台必将强化军事联盟
习近平生不逢时，此时在日本执政的，偏偏是小泉之后最强硬的首相安倍晋三。硬碰硬，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中国作出挑衅之后，日本政府立即提出强烈抗议。执政党副总裁称，中方的做法"毫无疑问令东海局势一触即发"。外相岸田文雄称，"中国设定的防空区域是日本领土，我们不承认其单方面措施。"前防相高村正彦指出，日美两军必须防止中方造成局势"爆炸"。首相安倍晉三嚴厲批評中國的東海防空識別區升高不安，可能在當地海域及空域引發不測，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他說：「中國將日本固有領土尖閣諸島的領空標示得彷彿是中國的領空，日本完全無法接受，將要求中國撤回。日本決心捍衛固有的領土領海和領空。」
日本媒体也反应强烈。《产经新闻》称，中国划定防空识别区是凭借军事力量改变现状，决不能容忍。中日防空识别区重复，会使得两国紧急升空应对的战斗机接近，发生意外时"中国要负全部责任"。《现代东京时报》称，中方所说的"对不配合识别或者拒不服从指令的航空器，中国武装力量将采取防御性紧急处置措施"，无异于发动突袭"窃取"日本主权。《读卖新闻》发表题为"中国防空识别区：单方面改变现状不可容忍"的社论，社论指出："习近平政权在内政方面面临贫富悬殊等招致国民强烈批评的问题，因而处于困境。设立防空识别区的做法，难道不是通过高压外交来刺激国民的民族主义情绪、以争取提高国民对其政权的支持吗？"
而美国奥巴马政府在长期对中国实行绥靖政策之后，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奥习兩人在加州的那场"不打领带的会晤"，并没有让奥巴马窥透习近平的内心世界，并進而制訂長遠的對華外交政策。但是，民主国家与专制国家不可能建立真正的信任，民主国家选举产生的政府首脑与专制国家黑箱产生的独裁者之间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友谊，这是两条亘古不变的准则。奧巴馬缺乏外交經驗和願景，至少這兩條準則還是知道的。
這一次，美国不再容忍中共胡作非为。中国宣布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后几个小时，白宫即发声关切："中国的举动将恶化地区局势。"正在日内瓦参加伊核问题磋商的美国国务卿克里在声明中用了"严重关切"一词。他说，"这一单边行为企图改变东海现状"，美国不支持任何国家针对没有意图进入其领空的外国飞机使用防空识别区程序。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在一份言辞强烈的声明中说，中国"这一单方面的行动增加了误解和误判的风险。"美国国防部的最新说法是，美国飞机将无视中国单方面在国际公海上空划定的防空识别区，并将保护在那一区域飞行的美国飞机。
美国政府更是迅速命令军方展开相关行动。据美聯社報導，在美東標準時間二十五日午夜至凌晨三時，兩架美國B-52轟炸機未通知中國，飛越東海具爭議性尖阁诸岛，在此区域停留一小时之久，挑戰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舉動。五角大廈發言人華倫（Steve Warren）上校表示：「我們在尖閣諸島地區進行任務，我們繼續遵循我們的正常程序，包括不提交飛航計畫、不事先用無線電告知、不登記我們的頻率。」此举俨然是給了习近平一记响亮的耳光。此前趾高气扬、大言不惭的中共喉舌，要麽一言不發，要麽閃爍其詞。中國國防部發言人聲稱，"美國飛機只是從中國划定區域的邊緣飛過"，所以不予理會；而外交部發言人聲稱，對中國的"公告"，"有关国家不必大惊小怪，惊慌失措，对号入座。真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而美国主流媒体针对习近平的冒险举动，措辞之严厉為近年來所罕见。《华盛顿邮报》发表了题为"中国必须将其防空识别区退出争议岛屿"的社论，社论指出："中国必须明白，单方面攫取空域控制权不是通向平静安宁的正道。"《纽约时报》发表了题为"中国的胁迫性游戏"的社论，文章说："鉴于中国单方面的决定，以及中国发出的有可能采取军事行动的威胁，美国需要挺身而出支持盟国日本，捍卫国际公海和空域航行自由的原则，支持在东中国海和南中国海跟中国有领土纠纷的其他亚洲国家。"可见，美国舆论对中共的挑衅极为厌恶，中共隐然取代俄国成為"邪恶国家"的"龙头老大"。习近平該为此感到骄傲嗎？
此次事件中，臺灣无辜而被波及。中国国防部公布的东海防空识别区，不但跟日本的防空识别区重叠，也和台北飞航情报区有部分重叠，因此也涉及到两岸关系。尽管臺灣马英九政府对中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但中共并不給予其基本的尊重。在臺灣民意的强大压力下，馬政府无法对中国的蛮横做法视而不见。中华民国国防部对此表示遗憾，台湾国安会和陆委会也有初步回应。而馬英九害怕觸怒中國，繼而聲稱中共的行為"不涉領空問題，更與領土等主權無關"，所以「不升高對立、自我克制」。難怪有臺灣媒體批評説："如果不是賣台叛國，什麼才是賣台叛國？"而民進黨主席蘇貞昌說，民進黨要求馬政府立即與美、日、韓等國採取一致行動，要求中國撤回東海防空識別區。這才是臺灣的主流民意所在。中國的舉動使得两岸关系再度蒙上一层化不開的阴影，近年来國共營造的"伪缓和"被打回原形。
习近平执政仅仅一年，便如此迅速地暴露出其狼子野心，对于利益攸关的美、日、台而言，這反倒是一件好事。面对习近平的战争威胁，美、日、台必然越走越近。首先，就日、台而言，尽管日、台之间对钓鱼台也存在领土争议，但日、台关系相对良好，此种争议可以通过谈判等和平方式解决，而不会恶化成兵戎相见的态势。其次，美国"重返亚太"或"亚洲战略再平衡"的实施，也需要有日、台等亚洲国家的支持。就连越南这样一个昔日与美国发生过血战、不共戴天的敌国，如今在中国的压力下，也向美国靠拢，甚至进行美越联合军演，更不用说像日、台这样在二战结束后，长期与美国保持战略同盟关系的国家了。日本的民主是二战之后由美国植入的，日本从此成为美国在亚洲的第一盟友。而美国早已用法律的形式确保了对臺灣的安全承諾。第三，美、日、台在价值、政体、国家利益诸多层面都有很大的共同点和交集，如果能缔结成"铁三角"，其外围再有南韩、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越南、泰国、印度等国，则能形成一个亚洲地区的"准北约"，有效制约中共政权的蠢蠢欲动，从而确保亚洲的和平与稳定。
愚蠢是暴君的病历卡，民族主义和扩军备战却不是习近平的"速效救生丸"。如果以美国为首的民主国家同仇敌忾，中共政权必然在四面楚歌之下知难而退。而颜面尽失的习近平，再回过头来处理国内的千丝万缕、一团乱麻的难题时，更会因缺乏权威而步履艰难，其败亡指日可待。
有多少中国人愿意"闻鸡起舞"？
对外战争绝不是掩蓋和转移国内矛盾的妙方。虽然经过中共当局长期的洗脑教育，在中国民众当中，反日情绪始终高涨；但是，一旦中共真的对日开战，未必能像当年的对越战争那样得到民众的全力支持。因为中国早已不是闭关锁国的时代，民众通过互联网等各种渠道，获得了大量跟官方媒体不一致甚至对立的资讯。许多民众尤其是年轻一代，在多元资讯的基础上，去伪存真，进而形成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他们不会懵懵懂懂地成为官方洗脑教育和民族主义宣传的牺牲品，不会像僵尸一样无知无觉地走向战场成为中共的炮灰。
一个极为生动的例子是：与习近平同属于太子党的鹰派人物罗援将军，在其博文中呼吁"亲爱的人民，我们应该去战斗！"结果，不仅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场景，反倒遭到无数网民的反驳、讽刺和谴责，最终体无完肤、灰头土脸。有一篇精彩的回应，说出了中国民众的心声，因而广为流传、脍炙人口。这既是給罗援的回答，也是給习近平的回答：
感觉到危机来临了，歇斯底里地叫喊了，
到现在你他妈的"我们亲爱的人民"了，
"我们""我们"的，你感觉很亲切是吧？
第一，养老双轨制，看病多轨制，"我们"，不在一起吧？
第二，开着公车，游山玩水，抱着二奶，吃香喝辣，"三公"挥霍时，"我们"，也不在一起吧？
第三，高收入全保障，吃特供享特权，"我们"，还不在一起，对吧？
——要打仗了，战争来了，你他妈的"我们"了！
还什么"亲爱的""我们"！
对不起，"我们"，不是一伙的：
你们是你们，你们只是你们，也只能是你们；
而我们，我们，我们才是我们。
听好了，告诉你们——我~们~不~去！
我们不去打仗，因为我们没有多少什么东东要保卫的，
我们不去打仗，因为我们也不想去"保卫"你们的东东。
——去招集你们的子弟兵吧，将军！
从第五大道的奢侈品商店里，从马尔代夫的海水里，从瑞士雪山的滑道里，去召集他们吧！
太远了，是吧？而且，飞机的头等舱太少，商务舱也不够，
那好吧，那就近一些，
就从京都或省城的大机关里，从CBD的写字楼里，从夜总会包房里，去召集他们吧。
自己的子弟拿着枪，你们会放心：起码他们不会掘祖坟；
自己的子弟拿着枪，保卫自己的利益，也算是尽了本分；
但愿，那些个脑满肠肥的家伙还能拿得动枪；
但愿，他们不会像祖辈那样，临阵怯战当逃兵。
——我们，不去!不！不去打仗！
——我们看见过越战退役老兵为生活艰难奔走的身影；
——我们听见过老志愿军手捧几百元颤抖的感谢国家的声音。
我们会等待，等待着；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我们会观看，观看着；我们会心平气和地观看，
观看你们的完蛋，并且为你们的完蛋再出一把力！
习近平，你听到了嗎？如果听到了，你会为之两股颤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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