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委员、重庆市委原书记薄熙来昨天在法庭上微笑地听判,带着浅浅的笑容被铐上手铐离开。薄熙来听判的从容,他在8月底庭审时拒不认罪的表现,包括上周他让"鸣冤"家书外传等举动,种种迹象更让人相信,这名叱咤一时的高干将继续把无罪抗辩坚持到底,把抗争进行到底,提出上诉的概率十有八九。
尽管他上诉后脱罪的可能性为零,但这已关系不大。关键是,他拒绝法院的结论,哪怕秦城监狱关他一辈子,他也是不认罪的顽强政治人物。从策略上说,对今年64岁的薄熙来而言,刑期是十五年、二十年或者无期徒刑,差别不大;不认罪反而可以保全个人的历史名节,进一步奠定"左派精神领袖"地位,巩固支持者,甚至以此期待东山再起的一天。
而济南中院下的判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也是有指向的。"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等于对他宣判"政治死刑",堵截了他在政治上翻身的可能,因为薄熙来已不能再担任国家机关的任何职务,不再享受选举权与被选举权,也没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等权利。他所受的判罚,比1998年与2008年先后获罪的两位原中共政治局委员陈希同与陈良宇更严厉。陈希同因贪污罪、玩忽职守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陈良宇因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二陈"的判决中并没有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一条。
薄熙来的判罚更重,与他被起诉的受贿数额更大有关;但也确如不少论者所言,在司法审判外,薄案同时是一场控辩双方都避谈政治的政治审判。从一开始检方起诉他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这"三宗罪",并未追究重庆"唱红打黑"的合法性,到薄熙来本身的抗辩方法,都可见双方刻意使审判减少政治色彩。这估计是高层与薄熙来双方心照不宣的妥协,也是双方在不彻底摊牌的前提下,继续竞争的方法。
因为事实是,薄案之所以被称为"世纪审判",最大原因不在于他是否贪污受贿1000多万人民币,也不是谷开来杀人、王立军叛逃的戏剧性情节。谷王事件,意外为高层处理政治问题创造了契机,但处在薄案核心的,仍是党内红色精英的分裂、以及中国往何处去的争议。
薄熙来早在1990年代就建立了很高知名度,他成为更多人的政治偶像之时,却是在中国社会意识形态剧烈分歧,左右争议尖锐的过去几年。所谓的"重庆模式"、"薄熙来现象"在社会矛盾加剧的背景下出现,他本人也利用了这样的氛围与时机,在中共第四、五代最高领导人权力交接之前,打造个人魅力,建立争夺大位的资本。
文革期间坠落社会最底层的经验,让他清楚知道给老百姓更多实际利益的重要
性。他治理重庆的方式是否具有可持续性,"唱红打黑"是否符合法治精神,许多人未必关心;但他暗示的"均贫富"远景,对普通民众却不乏魅力。"薄熙来现象"是民众不满情绪与社会紧张的反射。
中国的现状是,左右两边都不满意。自由派希望更明显的政治体制改革,更大言论自由空间;左派要求扭转西化的趋势。要求加速改革与反改革的分歧既存在于民间,也在党内。意识形态的分歧起源于大家对具体问题的不满,而当不满上升为左右的对峙、撕裂时,它对社会稳定构成的威胁,不亚于贫富差距等具体问题本身。
由此,我们也可看出中共最高领导人处境的微妙与改革之"左右为难"。当局近期加强对意识形态的管控,推进党内反腐运动,属于稳住局面以"买时间"的策略。目前,国内极左与极右的支持者中,都不乏等待时机振臂一呼实现激烈变革的人士,领导层需要以实质反腐与能解决问题的改革来与时间赛跑。而在这一天到来前,拒绝认罪的薄熙将继续在背景中,作为一个符号,标记社会不满与分歧的深度与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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