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乡湖南。距离上次回家乡,已经时隔七年之久了。这中间其实我每年都有回国,但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每次都回湖南。
与国家概念相比,我感觉自己的乡土意识似乎更为浓厚。无论我身处何地,每次被人问起是哪儿的人,与回答"我是中国人"相比,我更喜欢回答说"我是湖南人"。"中国"是个太大的概念,过大的概念装在我的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就会界限不明模糊难辨。所以我更愿意将自己的出处,浓缩成人生经历中所熟悉的原点,以便自己回顾来路时,能清晰可见。
不过,回到阔别的家乡,我才意识到:听觉的记忆与视觉的感受,原来是如此不一样的。
我耳中的家乡一切如故——乡音依旧,温暖如昨。
而眼中的家乡,却有些面目全非——父母老了,弟妹胖了。记忆里熟悉的风景与街道,它们消失了。
我曾经就读的那所小学校,早已经不在了,变成了几幢商品住宅楼。那些呼唤童年记忆的所有凭据,不知何时被彻底抹掉了,无影无踪,似乎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去橘子洲头那天,正好下雨。这个位于湘江河中间的江心小岛,是热闹的长沙城中,难得一见的幽静绿洲——岛上常年绿荫成林,又因为四面环水,所以不仅空气清新,视野也极开阔。
小时候,每年暑假我会住到湘江河边的外婆家,然后和外公一起早起去晨跑——橘子洲头是我们晨跑时必经的路线。那时候每次到橘子洲头,我都对居住在那个岛上的人鲜羡不已,这个自然幽静的江心小岛,曾带给我人生的第一份憧憬:我曾想若是我能居住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好啊!
但是橘子洲头上那些曾令我羡慕不已的数千居民,都已经被拆迁走了。居民走了,主席来了——政府在橘子洲头景区投资7000万,建成一座高32米、长83米、宽41米的全国最大的青年毛泽东巨型艺术雕像。并耗资十亿,将这个江心小岛改造成了一个超大型的综合性公园。我不太清楚这样的改造带给长沙市民们的,究竟是欣喜还是遗憾?不过,因为大雨,我未能亲眼见到我一直好奇的青年毛泽东的巨型雕像,内心倒是真有些遗憾。
长沙的平和堂,因两年前抗日游行被砸损失惨重而变得海内外闻名。重新修复后,人气依旧,业绩不减反增,而今已经开了三家店。这家日本人管理的百货公司,在长沙人心目中已经成为品质的象征。平和堂的店员告诉我:最后赔偿损失的都是中国的保险公司,砸了半天最终砸了自己,日本人并没什么损失。
"那些人脑壳有毛病,爱国也不是咯样爱的噻!"平和堂的女店员用长沙话说。被砸的平和堂在重新恢复营业之后,依旧大受当地市民欢迎,据说就连不少居住在长沙周边其它城市的有钱人,每到周末都会驱车来长沙到平和堂购物。
但尽管如此,二年前的"爱国游行"后遗症,并没有完全在长沙人内心中消除。即使不少当地人依旧喜欢去平和堂购物,但仍有不少人不再将日本车列入购车的选择范围。具体原因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
第一是怕买了日本车以后被人砸;
第二他们认为"日本人民很好,日本政府很坏。"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则是"右翼分子""军国主义者"。他们不喜欢安倍,反感日本政府,拒绝日货;
第三是认为在中国销售的日本车的质量,远远比不上日本本土市场和欧美海外市场的日本车的质量。"质量最好的日本人留给自己用,质量第二的销往欧美;质量最差的销往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不知道这一说法的起源和根据在哪里?但在中国民间,这样的认识称得上具有普遍性。
因为上述的这些原因,我认识的一位长沙朋友,在二年前平和堂被砸之后,甚至将以前买的一台日本车卖掉了,重新购入了一台欧美车。这是一位非常热心肠的朋友,不仅热情地请我吃饭,还开车陪我一起去南岳衡山。这位朋友赞美日本人的严谨认真,但也诚实地告诉我:自从钓鱼岛事件之后,他开始抵制日货,不再购买日本的任何产品。
而我的另一位亲戚则正好相反。在抗日风波之后,我的这位亲戚购入了一台"东风日产"。
"不怕爱国游行时被砸车吗?"我问。
"如果被砸,东风日产承诺全额赔偿。"我的亲戚回答我说,并将"东风日产安全保障承诺书"拿给我看。只见那份承诺书上写着: "在特定意外事件背景下,由第三方恶意造成的车辆损失,东风日产将全额承担,让每一个东风日产车主安心享受精彩汽车生活。"
我的这位亲戚在将这份承诺书拿出来给我看过之后,又十分谨慎地将它包起来放好。那份安全保障承诺书,仿佛成了他的"东风日产"的护身符,在紧要关头,能保证他即使驾用日产车,也不会蒙受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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